姚大伍喜欢笑，喜欢养鸟，曾经喜欢钓鱼，喜欢借着写生去到处游走，早春时节去江南看野梅。喜欢阅读和思考。他希望能够走一条自己的绘画的路，因为他不想活在别人的影子下。那些因为追求理想而痛苦的日子被他大笑着带过，他是个永远朝前看的人。姚大伍说：“有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，路走的太久就会忘记了为什么出发。”我知道，他在时刻提醒自己，别忘记为什么出发。自嘲是因为什么都学不了才走上画花鸟的道路，但是却一直不停顿的思考着，怎样才可以画的更好，他不愿意狭隘的理解任何一种意义的传统，今天不过是明天的传统。

　　不要把传统当做挡箭牌

　　艺报：你是怎么开始学画的呢?

　　姚大伍：我学画学的很晚，而且很偶然，是我上初二的时候，那个时候在师大附中，几个外校分来的玩的不错的同学有一天就跟我说，我们一起画画去吧。然后就带我去了宣武区的少年宫，我记得那个老师是画山水的，只是我到今天都想不起来他的名字。当时同学把我带进去跟老师说：我们带来个人也想学画画。老师就问我带毛笔了么?我说没有。又问：画过画么?没有。然后老师就借了我一杆毛笔，说：“你坐在那个位置上，走的时候想着把毛笔还给我，下次来自己带毛笔来。”

　　艺报：那后来怎么学了花鸟画了呢?

　　姚大伍：因为当时找不到老师，当时社会上好多地方在讲课，有很多班，我跟那些同学报了很多班，当时的班收费很低，有的甚至是免费的，我当时听过很多课，包括许麟庐先生的课我也听过。我父亲是个老师，接触到当时画的非常好的一个画家，叫做康宁，是李苦禅的学生。其实我父亲一开始是不支持我画画的，觉得耽误学习，我因为画画还老挨打呢。后来管不了，就干脆找了个正经的老师，康宁是画花鸟的。于是就开始跟他学花鸟。学了很多年，后来想离老师的作品远一点。因为看到很多老师带徒弟，徒弟和师傅画的一模一样。后来我开始自己买书自学，不管是石涛也好、八大也好，不管是工笔还是写意，只要是我觉得优秀的我都拿过来吸收。包括油画我也自己在学，这样能掌握一些色彩，因为中国画的色彩很单一，或者色彩在宣纸上并不好用。

　　艺报：为什么想离开老师远一点?

　　姚大伍：绘画一直是靠师徒传承，是师傅带徒弟的模式，这个麻烦在哪儿呢?这些师傅在教授学生的时候就教自己熟悉的这一套，包括齐白石、吴昌硕教出来的学生大都跟自己一模一样的。而国内的美术学院的老先生退下去之后便没有太像样的老师了，因为要博士毕业才能留校，博士可能英语好，但是绘画能力可能就不够，所以花鸟画走到今天是很惨的。

　　艺报：你现在的路数已经跟老师的有很大的不同了，已经有了一种新的面貌?

　　姚大伍：我还在找，我觉得还不是我想要的东西，但是说到传统，很多人都在谈传统。在我看来他们是把传统当做挡箭牌，你比如说唐宋元明清，你说的传统指的是哪一段?唐宋元明清的每一个朝代，突出的有艺术成就的大家，每个时期的风格又不同。今天一说传统，或说笔墨传统，你指的是谁?是唐寅的传统还是徐渭的传统?实际上大家说的都很笼统的。一个人要想一生把刚刚说道的这些传统全拿到手，那基本是不可能的。而且每个人的性格不同，唐寅、徐渭、沈周、八大，这些人每个人性格都不同，所以他出现的特征都是自己的面貌。大家一张嘴就是传统，这不好。现在所说的传统，在我理解，他们说的是师承。其实中国文化一直在变化中，不管是由于曾经的外来侵略，还是由于今天得文化多元化。就拿敦煌壁画，云冈石窟来说，都不是我们的，是我们打仗打赢了，抢来的工匠做的，今天也被奉为我们的传统，中国文化一直在被潜移默化。包括唐朝，有很多很多外来的民族，会带来很多外来的东西，像宗教传播在今天看来好像还是件新鲜的事，但教堂最早在中国出现，那是很早很早的了。这些外来民族带来文化一直影响着我们自身文化的转变。我们今天的考古发现使我们能看到的一些东西，像金沙博物馆里展出的东西，我当时去成都专门到金沙博物馆呆了一天，它里面展出的东西的奢华绝对能证实当时社会的繁荣。

　　艺报：我们今天的繁荣可能还不及当时的人。

　　姚大伍：所以不要认为我们的古人生活是多么的乏味，他们的舒适度和方便程度肯定不如我们，但是不代表那个时候的文化落后。那些玉器的纹饰打磨，都不是我们今天的工匠能企及的。我们今天对古人的了解都是一知半解，我们看到的徐渭出现让我们感到很突然，他那种文化，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，似乎是很孤立，但是你又不能孤立的，他受什么影响才形成这种笔墨，到今天也大写意花鸟也没有人超越这种形式。新的东西是在不断产生的。

　　艺报：你的花鸟就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了，

　　姚大伍：作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，你不可能是孤立的，绘画是视觉艺术的一种表现，我们看到的优秀的艺术作品，实际上都是带有很重的画家个人的时代特征、文化和感情色彩的，我在找一种东西，在不抛弃传统的前提下，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传统其实就是不断变化和发展的。像任伯年到吴昌硕，一直在有变化，包括李可染等等，你能说他不是传统么?李可染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批驳不够传统。就跟今天的吴冠中一样，很多人觉得他不够传统。我倒觉得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艺术家。我能看到的，王个簃一直学吴昌硕，我小的时候学画的时候王个簃是大家，但是再过几十年如果没人提到王个簃，就很难再想起他了，甚至于我儿子这一代都不再熟悉他了。

　　艺报：在你决定离开师傅，走一条自己的路的时候，有没有碰到什么阻力和困难呢?

　　姚大伍：那太痛苦了，人只要有思想，有想法的时候是最痛苦的时候，人没思想活的是最快乐的。

　　艺报：这种痛苦体现在什么方面?

　　姚大伍：你想啊，你不敢离开他，你每走一步都要找到一个立足点去证明你自己是对的。从理论上和绘画技巧上，都要找到一条证明自己是对的理论才能证明自己是对的，才敢往前走一小步。太痛苦了，这种痛苦一时半会说不清楚。不敢动，又要走，知道不走肯定是不成。

　　我现在也在带学生，我在教学生的时候尽量不给他们演示我怎么去画。我小时候很多人学画就是背，背这个鸟的背怎么画，说鸟的背一共四笔，第一步怎么落，第二笔怎么走，然后 第三笔、第四笔怎么样。为什么这么画，没人知道，其实未必那个鸟的背就得四笔，可以一笔就画成，也可以分无数笔，看你要表现什么，需要怎么表现，这很重要。这样教出来的就只能画行活。

　　艺报：在你远离先生，想走一条自己的路的比较痛苦的过程中，有没有想过放弃?

　　姚大伍：这个我没具体的想过，我没往回想过，我觉得人不管你在想什么，人总是朝前走的。包括今天的历史也是不断往前走的。

　　艺报：当年有没有因为学画而过窘迫的生活?

　　姚大伍：(笑)那么痛苦的生活就别回忆了。

　　艺术在发展，它不需要保护

　　艺报：你刚才提到自己还画油画。其实你是能接受新东西的人?

　　姚大伍：我经常尝试用油画去画写生，我想用油画中那种色调，但是到今天我一直不敢在国画上做什么色彩的文章，因为宣纸的原因，我觉得自己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。我觉得传统意义上的中国画最大的缺陷就是色彩上没法突破。我觉得不应该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，不然谈不到发展。

　　艺报：你做的这些种种的尝试，都是为了使自己的中国画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么?

　　姚大伍：，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，大家老在说中国画，那么中国画到底是什么?它有几个意义，首先，中国是我们国家的名称，那么是中国人画的就叫中国画还是什么?在西方眼里是中国人画的就叫中国画，那到底什么是中国画。大家一说中国画就是毛笔，实际上它只是一种形式。我们今天说打破传统，说突破，那么我们就不该很狭隘的困在一个小范围里。最后搞得像京剧一样需要保护了。实际上我觉得艺术在发展，它不需要保护，你不该把它固定在什么状态。

　　艺报：但是中国的绘画现在逐渐在向商品画靠拢?

　　姚大伍：其实艺术家出售自己的作品在哪个时期都是很正常的。比如说徐渭，八大。八大几次去上海，他去干什么?他每次到上海要用半年多的时间，上海他又没有亲戚。可以想见他去干什么，所以这是个很正常的事情。今天人们所说的中国画，我觉得指的实际上是指文人画，而这种文人画在我们真正的传统意义上，只占了某一个时期的一小部分。最兴盛的时期就是清末。扬州八怪那个时候聚集在扬州，以卖画为生，很大程度上就带着游戏和表演的性质了，因为他要取悦市场，就是这样一个繁荣的市场，后来被我们当成传统。真正的中国画是很博大的。你去看唐宋的画家，他是很正统的。但是到了清末，扬州八怪之后，绘画已经脱离了原有的艺术面貌。如果从艺术上来讲，我个人认为离艺术远了一点。但是近现代我们一直把他当做正统的传统来学习。这在近现代美术上都能看到的，老师一抬手就是这个，这实际上是导致绘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起点。你说为什么潘天寿不学习这种传统呢，实际上，这些都是值得画家深思的事情。所以我觉得要想真的画好画，第一要分清是非，看清什么历史，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传统，这样才能更宏观，才能把路走对。

　　生活中的姚大伍

　　艺报：你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?

　　姚大伍：(笑)我说不清，我是个双重性格的人。

　　艺报：那你除了画画喜欢什么?

　　姚大武：我从小就喜欢养鸟，只要是稍微安静的时候，我就养鸟。

　　艺报：其它还喜欢什么娱乐么?

　　姚大伍：我的爱好除了养鸟，都是段落性的，我曾经喜欢过钓鱼，入迷了，而且上瘾了。总在找机会钓鱼，开始是钓不着，可能是钓不着让你上瘾，最后越钓越多。其实我吃鱼常被鱼刺卡到，所以我最怕吃鱼，我基本上不吃鱼。后来越钓越多，冰箱里放不下，我就请朋友一起帮着吃。开始是把大家叫出来一起吃，最后越钓越多就挨家送。到最后再打电话很多朋友就说，我求求你了，我真不吃了。请都没人吃了，我一生气就不钓了。每年借写生之际游山玩水，我喜欢江南，因为我觉得中国文化发展的最鼎盛时期，在江南体现的尤为丰富，而且在园林之中，文化气息保留的比较完整，所以每年春天必跑一趟苏州、杭州，所以画上也经常带出苏杭的那种气息，因为我生在北方、长在北方，画就很容易变得鲁莽。为了避免这种鲁莽，每年春天，我就去苏州画梅花，慢慢的走十天半个月就走到杭州了。

　　转载《艺术生活快报》82期